《合肥晚报》大篇幅报道肥东县公安局民警陈彬事迹
陈彬的满勤与缺勤
陈彬,1966年12月8日出生,肥东县公安局经济开发区派出所民警,二级警督警衔。
1984年,陈彬成为上海警备区司令部的一名战士。
1993年9月,陈彬转业,先后任肥东县公安局撮镇派出所、防暴(巡逻)警察大队和经济开发区派出所民警。
2013年12月10日15:35,陈彬正在派出所询问一名违法行为人,突然昏倒在询问室。17:32,陈彬因抢救无效辞世。
陈彬的最后2小时
2013年12月11日上午,在肥东县公安局经济开发区派出所(下简称经开派出所)的一楼大厅,左边墙上的“派出所警务公开栏”里,照片上的陈彬双目炯炯有神;“今日值班”栏里,仍然插着陈彬的姓名牌,仿佛他并没有缺席当天的值守。
陈彬的小徒弟宋伟,怔怔地坐着,还不能接受师傅辞世的这个事实。
头天下午15:30,陈彬倒下前的最后一刻,他正带着宋伟在询问室做一份笔录。三十埠西岗组的村民阻碍玻璃厂施工,找来挖掘机在路上挖了一个坑,陈彬和同事赶到现场,把挖掘机驾驶员传唤到派出所做询问材料。宋伟回忆,“他教我询问违法行为的技巧和做询问笔录的重点,然后坐在一旁,开始对这个违法司机进行询问。”几分钟后,陈彬站起来,身体摇晃了两下,就趴在桌子上,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。“我慌忙从背后架住他,他的身子好沉,那个驾驶员也过来跟我一起架。我冲出去喊任卫国,‘老陈所出事了!’”
任卫国和陈彬一个班组,在派出所,二人并肩战斗过许多个不眠之夜。
众人把陈彬往警车上抬的时候,任卫国听见陈彬发出“重重的像打鼾一样的呼吸声”。他一路拉着警报,心急火燎地驾车往市第二人民医院开去。一名协警跪在前后排座位之间,抱着陈彬。任卫国让协警解开还围在陈彬腰间的那一圈单警装备。“他的呼吸很快就弱了下来,协警说,老陈哥的身体开始变凉了。我让他解开老陈哥的上衣,用手在他的胸口上搓,想把他搓热了。”
车子进了二院,一直开到抢救室门口,陈彬被抱下来,医生一摸,说呼吸和心跳都没了……任卫国瘫坐在地上,眼泪瞬间像开了闸。
县公安局局长宁向东、政委黄军龙带着两个副局长一起过来了,所长侯剑把陈彬爱人许俊甄接来了,陈彬的其他家人也陆续赶到。17:32,医生出来宣布了噩耗,心源性猝死。
此前,陈彬除了血压略高,没有任何疾病。
从抢救室到太平间,大约300米远。任卫国推着已经永远合上双眼的陈彬,眼泪一直流。到了指定位置,任卫国双手扶正了陈彬的头,把搭在他胸口的警服向上一直拉到脖子底下,盖住了陈彬赤裸的上身。
后来他对黄军龙说,身体还是热的,还是热的……“怎么可能热呢?是他心里不舍啊!”黄军龙说。
最后一个夜巡,生命开始倒计时
另一位和陈彬同一个班组的年轻民警吴鑫钒,在一张纸上画出了经开派出所的值班规律简图。除去每四天值一个班之外,错开两天,每四天还要值一个备勤班,而每隔一个备勤班,就要进行12小时夜巡。这样算下来,在经开派出所,每位民警每个月有10天要连续工作24小时。
经开派出所教导员梁发国说,派出所组建4年来,陈彬没有请过一天假。
12月8日,星期天,陈彬轮到备勤班,当天要夜巡。没人想起来这天是陈彬的47岁生日。忙碌了一整个白天之后,晚上7点来钟,陈彬带着两名协警开始了夜巡。这是陈彬生前最后一次夜间巡逻。“聚龙阳光小区最近盗窃电瓶车的多,师傅要求我们各自散开,去小区的几个门口检查有没有车辆未停放好的、车子忘了上锁的、钥匙忘了拔的,有没有电瓶车的电瓶已经被偷了的……检查了一圈后,再去其他小区巡逻。”协警詹亿元是陈彬的徒弟,他回忆,那天大雾,开车巡逻不方便,他们就徒步巡逻。“凌晨2点到4点半,人睡得最熟,小偷就趁着这时候出来干坏事。这个时间段我们就在聚龙阳光小区里边步巡,雾气很大,人很冷,我真想在车里暖和一会儿。师傅说,冬天还没真正到来,这大雾天实在不算什么。”
按照派出所规定,夜巡的同志,在次日晨会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息,“但是9日那天上午,他又跑了一趟辖区,我跟他说,老陈哥,你还不回家睡觉去!他说一个村民办理分户手续,跟他约好了要到警务室咨询户籍办理事宜。”民警吴鑫钒回忆,午饭后,他打算去休息室午睡,习惯性地推开社区民警办公室,看见整个办公室只有陈彬一个人,“他正用‘一指禅’在电脑上敲。我跟他开玩笑,说老陈哥你工作狂啊,太敬业了吧,还不去睡一会儿?他说,‘刚吃过饭,立刻睡觉不好’,我见他那样,就去休息了。”10日傍晚,噩耗传回派出所,吴鑫钒流泪自责,“如果昨天中午我坚持让他去休息室午睡,也许他就不会出事了……”
调解纠纷的行家里手
经开派出所民警平均年龄30岁,47岁的陈彬年龄最长。他们不喊他“老陈”,而是喊他“老陈哥”,或是“老陈所”。2009年底,肥东县公安局抽调5名精干民警组建经开派出所,陈彬是其中之一。“他是派出所的元老,在民警心目中,他像所长一样有威信,因此很多人叫他‘老陈所’。”
“老陈所的调解纠纷能力一流。其他同事遇到群众纠纷,调解不了的,就会想到找老陈所出马。”宋伟的这个说法,也反复从其他民警那里听到。
詹亿元回忆,“师傅经常说,社区警务是公安基层中的基层,以服务群众为主,多往辖区跑,多为群众服务,群众才能信服你。”2010年夏天,村民王某的两个儿子因分家矛盾大打出手。陈彬接到报警后,赶到现场,把兄弟二人带回派出所调解。陈彬考虑到二人是亲兄弟,如果简单地依法处理,很可能治标不治本,反而加深两兄弟的嫌隙。接下来的三个晚上,陈彬跑去两兄弟家反复做思想工作,最终两兄弟冰释前嫌。
“他的生活经验丰富,公安工作经验也最丰富,因此他善于看透事件的本质,善于抓住矛盾点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”12月6日晚上,辖区东方花园有户人家报警,这家的婆媳俩因生活琐事争吵,矛盾不断升级。民警韩昊前往现场调解。可是等韩昊回到派出所,又接到这家的报警。“我找到老陈哥,叫他跟我一起去处置。”陈彬劝说了一个多小时,婆媳二人握手言欢。“我问老陈哥,为什么你就这么会劝架呢?他说,你还年轻,家庭生活不大懂。要解决家庭矛盾,先要看清矛盾的本质,才能切中要害。”
气场强大的老陈哥
说起陈彬,不少同事都提到他“招牌式的微笑”。吴鑫钒说,“他特别爱笑,是个非常温暖的人。”但是在工作中,陈彬又能够迅速严肃起来,“他的认真、他工作中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正义感,令人肃然起敬。”
两年前的一次处警,吴鑫钒记忆犹新。2010年4月,一名货车司机违规驾驶,把路边的民用电线挂断了,司机准备开溜,被周围群众拦住。接到报警后,吴鑫钒和同事赶到现场,司机的气焰却十分嚣张,不把他们放在眼里。这时候,吴鑫钒接到了的陈彬电话。陈彬很快从另一个处置现场赶过来,正告那名司机,他的行为对社会和他人造成了危害,应承担法律责任。面对义正词严的陈彬,司机很快承认了错误,心服口服地接受了处罚。
吴鑫钒说:“老陈哥就是有这个气场,他能够迅速看清形势,进而控制局面,找到突破口,处理好警情。”
对于村民来说,每个月一百多块钱的低保金,是笔不小的数字,因此每年五六月份的“低保听证会”,就是“吵架会”——大家都想得到这笔低保金。陈彬调整到北瑶岗社区后,他就要求北瑶岗居委会主任老李,听证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他到场。老李回忆,“陈警官出场,那就不一样了,他人头熟,知道哪家符合条件,哪家不符合。他帮过很多人,大家也信服他,知道他能秉公。这下好了,只要有陈警官在场,听证会上大家再也不吵架了。”
大家身边的热心人
陈彬去世后的第二天下午,一群村民自发地来到北瑶岗社居委,在陈彬的社区警务室徘徊。他们抬头看看门口陈彬的照片,又进去摸了摸陈彬的办公桌,眼中满是伤感。
村民王永红清楚地记得,两年前的冬季征兵,他儿子王冠飞申请入伍,但是政审时陈彬发现王冠飞的年龄登记有误,可能影响入伍。王永红为此焦急万分。陈彬安慰他说,会尽快核实出王冠飞的真实年龄。之后,陈彬多方调取王冠飞户籍的历史档案,最终核实出他的真实年龄,使其顺利入伍。
在经开派出所担任社区民警期间,陈彬承担了所有入伍青年的政审工作。“陈警官能够急群众之所急,热心服务,又能严格把关、严格政审。”北瑶岗村民兵营长王纯伦说,几年来,陈彬为军队选送了40多名合格兵员。
陈彬送去派出所户籍室的最后一份户籍材料,是村民李刚的分户材料。李刚成家后单立一户,但是一直和父亲一个户口本,因此申请分户。户籍民警余星星取出了那份户籍材料,显示李刚的申请资料递交于12月3日,当日陈彬就去村里调取了证明材料,12月4日就办结了李刚的分户手续。“按照规定,20个工作日办结的事情,他一天就办好了。”
媒体镜头的沉默者,政委眼里的缺席者
经开派出所保存的一段视频里,陈彬是鲜活的,他站在记者的摄像机前,仿佛干了亏心事,浑身不自在。
2012年1月27日,陈彬当班。他带着驾驶员李小龙外出办案,返回派出所时途经三十埠大桥,看见一辆公交车被人群包围。陈彬挤进人群,看见一个男子倒在地上。原来是公交车驾驶员罗志强在行驶中突发脑溢血。陈彬赶忙和李小龙把罗志强抬上警车,火速送往医院救治,罗志强因抢救及时转危为安。几天后,罗志强和家人给陈彬送来了“人民公仆,救命恩人”的锦旗。当记者闻讯赶到派出所采访救人民警时,陈彬退却了。
那天,陈彬被推到电视台记者跟前。陈彬叫来了驾驶员李小龙,偷偷对他说,“我口才不行,对着镜头会紧张,你介绍,你就说你是李警官。”当摄像机对准二人,陈彬局促不安,左右张望,仿佛身上有无数根芒刺。一旁的李小龙被逼无奈,对着镜头侃侃而谈。
“老陈哥的口才好啊,跟村里的老大妈也能唠上半天家常,但是上电视的机会来了,他就哑巴了。”
对于记者的采访镜头,陈彬是刻意回避的;对于上级领导的到来,陈彬也是回避的。肥东县公安局政委黄军龙第一次看见陈彬,他已在弥留之际。在二院的抢救室里,陈彬那件扔在一旁的警服最先映入黄军龙眼帘,然后,黄军龙从人缝中看见了陈彬赤裸的上身,围成一圈的医生正在对他做最后的抢救。
殡仪馆的车子很快到来后,黄军龙走上前,想端详一下陈彬的脸,是第一眼,也是最后一眼。他确定这张脸孔在他的脑海里从未留下任何印象。
黄军龙是今年6月份从合肥市公安局调到肥东县公安局的,他要求自己只要有空就要跑基层所队。“我自问还算务实的,半年来经开所我跑了不下30次,我认识经开所的很多民警,”他念了一连串人名,“就连协警我都认识,但是,无论我怎么回想,就是想不起来陈彬这个人。”
任卫国的说法也许可以解释陈彬在政委视野里的缺席:“他是看见领导就绕道走的人,但是纠纷现场他去得比谁都多,下辖区比谁跑得都勤。”
陈彬走后的第二天中午,黄军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。过去的这十几个小时,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关于陈彬生前的点点滴滴。那些讲述在他心里组合出了一个“温暖”的人,一个立体的人,即便已经阴阳两隔,这个人在派出所仍然无处不在。
他翻看工作日记,试图找出曾经与陈彬的交集,但是一无所获。他有些自责,“我是个无心人?还是陈彬太务实?”
事实上,二人的交集是有的。公安部不久前出台了“三项纪律”,肥东县公安局要求每位民警把“三项纪律”的内容作为自己的电脑屏保。这个要求是黄军龙提出来的。12月11日傍晚,动一动陈彬的电脑鼠标,屏保就会亮起来,“三项纪律”的内容赫然在目。
父爱,未因陈彬的缺席而缺失
陈彬与黄军龙同龄,两人都有一个儿子。黄军龙的儿子已经工作,而陈彬的儿子陈文琛才读高一。
陈彬的遗体被送往殡仪馆前的那一刻,黄军龙看见陈文琛走过去,离一米远定住了,“咕咚”跪下,连磕三个响头。“这男孩是个硬骨头,一滴眼泪都没掉下。”
接到小舅的电话时,陈文琛正在上数学课。他从学校赶往市二院,一路上反复在心里念叨,“不会的,爸这么年轻,不会有大问题的……”从小舅的车上下来,他一眼瞥见抢救室门口被人搀扶着的母亲,“她情绪极不稳定,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,像个小孩,哭闹着要进去看我爸。”
他走过去,和妈妈、大姨三人相拥,泪水从这个16岁少年的脸上滚落。此后,再没有人看见陈文琛哭过。
即使在陈彬故亡后的第二天,这位少年回忆起父亲时,一滴眼泪也没掉。头天晚上他对大姨说,“我不会再哭了,绝不会在妈妈面前掉一滴泪。”
“我接下来的世界有两种可能。一种,因为爸的离去而消沉;另一种,因为爸的离去坚强起来,成为妈妈的支柱。”陈文琛清楚自己还是个孩子,一时还不能够支撑起妈妈的世界,“等我长大后,就可以成为妈妈的支柱,成为这个家的支柱了。”
无论是在许家,还是在陈家,陈文琛这一辈只有他这一个男孩。“所以我们都宠他。”许家的人说。只有陈彬不宠陈文琛,“他对我很严厉,跟我很少说笑,如果我犯错,他会对我很凶。”陈文琛说,“我知道他是怕我被宠坏了,只有他给我约束。”
初二那年,陈彬扇了陈文琛一耳光,原因是陈文琛的考试卷字迹潦草。“我认为字写得草没什么大不了,因此顶撞他,然后他就动手了。”息怒后,陈彬告诫陈文琛,做任何事都要认真。看一个人写字,就可以看出他的学习态度。字迹潦草,说明学习不认真,现在不认真做学问,长大后就不会认真做事。
在陈文琛心目中,从小爸爸就一直很忙,“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。”陈文琛长到16岁,陈彬只陪他过了两个生日,一个是6岁,一个是15岁。2012年1月15日,陈文琛15岁,陈彬为儿子订了一个很大的蛋糕,陈文琛非常意外。“陪我吃过饭后,他跟我进行了一次长谈,他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,高中是人生的第一道坎。学习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,但是不好好学习,以后的路会更难走。他说,‘我工作这么忙,以后学习上帮不了你太多,路要靠你自己走。’”
在陈文琛成长的道路上,尽管在许多重要的事件里,陈彬是缺席的,但是父爱并未因陈彬的缺席而缺失。“他曾经跟我道歉,说陪我和妈太少,我不怪他,因为他是警察。我说,你是在为大家劳碌,你保护大家,就是在保护我们。”
在陈文琛看来,警察是正义的代名词。即便陈彬身穿警服,倒在工作岗位上,这也未能改变“警察”二字在陈文琛心中的光辉意义。